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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客問〉 
跨越中港台時空的廣東歌研究
​胡又天的既古典又流行的角度

浸大人文學課程30週年專題創作 

胡又天博士(胡逆天)Dr. Hu Youtien (Hu Nitien)

胡又天博士(胡逆天),台灣大學歷史系學士、北京大學歷史系中國近現代史碩士、香港浸會大學人文與創作系博士。  

精通中國傳統文化,學術研究範疇為華語歌詞。胡博士既是歌詞研究學者,也是詞人和作家。創辦同人社團「恆萃工坊」,主編《東方文化學刊》。  

Dr. Hu Youtien (Hu Nitien), Bachelor’s in History, National Taiwan University; Master’s in Chinese Modern History, Peking University; Doctor of Philosophy in Humanities, Hong Kong Baptist University.  

Masters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Dr. Hu is an academic and focuses on Chinese lyrics research, also a lyricist and writer. He is also the founder of “恆萃工坊” and the chief editor of 《東方文化學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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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日期︰2022年8月17日  

受訪者︰胡又天博士(胡逆天)  

訪問︰Gloria Lam 林雯茵  

紀錄︰Idy Lam 林歡曉  

G: 你在香港住了多少年?想念浸大校園嗎?   

胡︰3年。2011至2014年。我的情況比較特別,我一開始是在中文系,導師是朱耀偉老師。第三年的時候,朱教授去了香港大學。於是安排我到人文及創作系跟周耀輝老師。想念校園的是,我住在吳多泰中心,早上或中午,我可以走到九龍城吃飯。  
  

G︰兩位老師很不同,但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特別是研究廣東歌。  

胡︰對,我們都是研究香港流行歌曲。  

  

G︰為什麼你想研究廣東歌?為什麼不研究台灣歌?  

胡︰只要是華語歌我都有研究。從2001年大學一年級時我已經有興趣了。而且我自己都有寫歌詞。2010年我考博士班的時候,已經決定用歌詞研究為題目。當時我已經收集了很多相關的書籍,看到香港的研究水準最高。讀了朱耀偉老師的書後電郵他,當時他在浸大,我接受了他的建議,申請香港研究生計劃。  

G︰你跟朱老師相處那兩年是怎樣的?那時你已經有一定的社會經驗,回到校園的感覺如何?  

胡︰我當時並沒有什麼工作經驗,在台灣,大學畢業後的男生要服兵役,服完兵役才去北京做研究生。唸完碩士回到台灣亦沒有找什麼工作,只在家裡寫東西,之後才來香港讀書,心態上還是學生。  

一般而言博士生會有找題目的困難,但我的研究題目從開始便確定了。當時研究流行歌詞還未有很多成果,我很容易做出與前人不同的研究。在這種情況下,跟朱老師的交流很輕鬆愉快。而且他不用從頭帶領我,因為我已經有相關學術寫作的訓練。有趣的是,朱老師說他也不知道為何被分配入中文系,因為他是讀比較文學出身的。而我的路數較接近傳統中文系的古典文學,詩話詞話,跟朱老師的招數不一樣。我走的是比較傳統的路,但又跟傳統不太一樣,西方的文化研究學派的心法我也有應用。  

  

G︰從朱老師到周老師,他們的性格啊,研究方向都不一樣……  

胡︰(笑)我跟周耀輝老師的路數也是相差蠻多的。周耀輝老師到荷蘭讀書就是讀文化研究;他年輕時打的底子跟我相差更多。他的創作關注各種邊緣的人群、幽微的情感和飄忽的世情,這些我也能理解。但同時我了解自己可以做更多正統的東西,因為我明白傳統中國文化的道統,知道保守派是在想什麼,幾十年來又是在失落些什麼。  

接傳統的棒,鑽研中華歷史

G︰你說正統這個東西,你那麼年輕,而你又對傳統的那麼了解。你研究歌詞好幾年,當中是一種過渡、evolution,還是有衝突?  

胡︰都有。我生在1983年,上小學時正好是台灣解嚴,社會走向開放之路;但學校內的規訓仍未完全放開。我正好就是在威權解構中的社會成長起來。舊的東西,正統派、保守派講的復興中華文化論調還沒有退潮。到了我中學時期才退潮的。  

開放後,所謂的一綱多本的時代,往後學生的思想、接觸到的潮流就大不同了。在我之前一兩輩的台灣人,對現狀不滿者,大都是以對抗傳統的思路,去讀洋書、搞運動,來完成自己成長和學術上的啟蒙。也有少部份是真心認同中華正統,但後來就失語了。  

我們這一兩屆的人夾在中間,還可以接受傳統的尾巴,對下一時代好的不好的改變都有所感。青春期的我雖然不喜歡傳統的威權、僵化的積習,但我更反感要全盤推翻的論調。所以我在叛逆期,反而是想要把中華傳統的東西——古典文學、諸子百家思想——學得比課本寫的更精,了解到更深。之後我便考進台灣大學歷史系,修中國古代史、近代史、思想史,碩士班再到北京大學繼續唸中國現代史,大概明白了這百多年來的思潮,各種形勢的變化。我就是這樣練出來的。  

所以到我來香港浸會大學研究歌詞的時候,我已經有了從古代現代史到當代知識的儲備,更有了親身體驗——香港帶給我更多東西,因為香港中西交匯,又有本地的廣東文化,太精彩了。  

  

G︰為什麼去北京呢?你要找最正統的正統嗎?  

胡︰當兵退役後還沒找工作,覺得自己可以在學術上發展一下,繼續讀中國近代史,那時候也有很多台灣學生到大陸讀研究所,加上北京大學歷史系也是蠻有名的。我那一屆面試的時候,大約只有十位台生,十選四的錄取率還是相當高的。  
  

G︰很有趣的經歷,但今次講回香港吧。你剛才說香港帶給你更多的東西,你可以具體講多些嗎?特別是在浸大的感受是如何的?  

胡︰香港人的民族意識、香港傳統文化的承傳,相當高的程度是民間自發的。不管是南來的文人,還是本地的民眾,他們都是以自己的想法去發展和傳承文化,承傳與創新。這樣生長起來的文化就非常有魅力,沒有那種教條味。無論是檢討傳統古代思想的優劣,或發揚其中的精華,都是由民眾和文人自發。當中,不一定每一個都好,不一定每一個都對,但發得出聲。香港的報章雜誌曾幾何時特別發達,我在香港的時候看很多報章雜誌;其實十年前這行業已經在衰落啦,但前一個時代的繁華我還可以看到。  
  

G︰你看什麼報紙文章?  

胡︰《信報》、《明報》。我們宿舍樓下每天有《信報》。這個其實可以講一下:我父親在台灣的《聯合報》工作,他曾在1994至1995年期間調到《香港聯合報》。他從香港回到台灣後,又負責紐約《世界日報》的社論,而紐約《世界日報》又因為有很多香港人移民到美國和加拿大,他們關心香港的新聞。所以,《世界日報》社論就會講很多香港的新聞,請很多香港的教授來寫社論。我爸負責看這些,我會跟爸一起看稿子,改稿子。我爸在香港工作的時候,每個月回來一兩次,也會帶香港的書刊回來給我。後來又繼續訂香港的報刊。所以我十幾廿歲的時候,經常看香港的《信報》和一些周刊。跟大多數台灣人都不一樣,我比他們看多很多香港書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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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語的韻味,學者的眼界

G︰說回你的專業,現在廣東歌又好像重生了。你來的時候有一點往下走,你覺得廣東歌精彩的地方在哪?  

胡︰精彩的地方,在於廣東話本身的音韻,粵語九聲,那麼難填,但香港就是有少數人能做編作,把它填得那麼好,把這個語言的本身韻味都發揚出來。香港的粵語是漢語那麼多方言內,唯一一個能跟現代化進程的。有什麼新詞彙,國際上新的詞彙,廣東話都會與時更新。相對來說,雖然台灣的閩南語和客家話在2000年以後得到政府的扶持,但是客家話仍停留在農業社會,閩南語稍為前一點,但也只有進入到工業社會。在現在這個資訊時代,用閩南語和客家話很難表達現在很多的詞語。他們說到這些(反映時代的)詞語時,就會改用國語來說,或者是講不出來,或用英文。廣東話能與時並進,什麼(語境/場景)都可以應用到。所以,廣東話寫歌詞就什麼現代的東西都可以寫;同時傳統的東西又沒有完全丟掉。對於在乎語言和文學的人來說,這就是一個寶藏。  

  

G︰你有沒有很喜歡的填詞人?  

胡︰尹光。  
  

G︰〈荷里活有間大酒店〉。  

大家大笑起來。  
  

I︰剛才你說客家話停留在鄉村的年代,是指?  

胡︰例如你說「電腦」、「網路」,如果客家話要硬講也可以,但他們會覺得尷尬,因為不習慣。例如要說股票和金融,這些現代都會的用語,說閩南語和客家話的人都不習慣說這些。他們談到這些,就會轉用國語,大家習慣用國語來講。如果大家都講,講久了,那大家都習慣了。但是因為官方語言是國語,他們日常閩南語和客家話的使用場景又不講這些,便制約了它們的更新。  
  

G︰問你一個個人的問題。過往很多批評說廣東歌情歌太多了,悲情的歌太多,你怎樣看這個?有沒有一些廣東歌對你愛情的想法有啟蒙或inspiration?  

胡︰情歌氾濫在盧國沾的年代已經有批評。我們研究者會注重各種的議題,就算是情歌也會着重於現在的情歌跟以前的情歌有什麼不一樣。這幾十年的研究,非情歌在我們的研究比率也大大的提升。也許,情歌仍佔主流,但是在九十年代和千禧年代已經不囿於男女愛情的情歌。另外情歌翻來覆去,除了一些探討的議題講得特別好的以外,許多都不能出頭。反而非情歌容易觸及大眾當前在意的話題,就能風行一時。我剛來的時候是謝安琪的〈喜帖街〉,黃偉文作詞。同一時間還有〈陀飛輪〉,還有小克的〈一支得啩〉。小克把林夕的〈一絲不掛〉改成戒煙主題的非情歌,這些都流行一時,我們研究者和創作者都十分欣賞,香港廣東歌的活力就是在這裡。所以情歌氾濫的問題其實已經解決了一半,另一半是它在環境改變下自己消失了。  

最近幾年Mirror,他們的歌表面上是情歌,用愛情來包裝各式各樣的勵志、安慰、撫慰人心的,情歌是一個殼,大家在乎的並不是愛情。  
  

G︰他們很大膽……。  

胡︰這也是時代的需求啦。人心都想要這些東西。現在,寫得再好的情歌,大家也不一定受落。我來的時候是廣東歌處於比較衰落的時期,大家對於長久以來的情歌已經有一些麻木。那時大批香港人北上拍片,感覺那時候大家都在撐著場面,撐著繁榮,那些TVB大台已經顯露老態。那時候有個持續蠻久的話題,亞視何時倒閉。(笑) 「亞視永恆……」那時候,我看了就笑。我查那歌詞內講的人和節目的典故,慢慢抽絲剝繭,幾十年的文化就像拼圖一樣,一片一片展現在我面前。  

  

G︰最後,你願意再回來浸會大學嗎?  

胡︰當然是願意回來講一些講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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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浸會大學人文學課程在1990年設立,2012年人文及創作系(人創系)正式成立。人文課程30週年慶祝活動,由本系活動籌委會及舊生會籌辦,為呼應30週年邀請了30組與人創系息息相關的人物接受訪問。 

The Humanities Programme was set up in 1990. Joining with Creative and Professional Writing in 2012, the Department of Humanities and Creative Writing (HMW) was officially established. The celebration project of the Humanities Programme 30th Anniversary is organized by the HMW event committee & alumni association (HUMAA). The committee invited 30 groups of people intimately connected with HMW to tell their sto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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